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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一个年轻人获得机会的故事
一切都开始于2015年夏天
眼下，娱乐行业流行一夜成名，数据主导一切——一部剧、一个综艺、一首歌……都可能诞生一位超级偶像，声望、商业价值和机遇随之而来。2019年，网文IP改编的仙侠剧《陈情令》成为了这个窗口。这是一个年轻人获得机会的故事。和其他被时代造就的偶像一样：他的粉丝迅速积累，从年轻人群体向外辐射，然后闻名于时代。现在一切宣示着，该肖战登场了。
2015年夏天，肖战还没意识到自己要从老师开的设计公司跳槽了。老师也没这么觉得，在他参加综艺节目的时候嘱咐：去玩，淘汰了继续回来给我上班。
节目叫《燃烧吧少年》，定位是大型青少年才艺养成励志节目。播出的时候，规则介绍上写：“从数千名16-24岁少年中精心选出的16名少年已经秘密接受了培训”。彼时，肖战23岁——接近年龄上限。
肖战只想着“去玩一下”。他觉得自己肯定是一轮游，一个星期之后就回来了。作为前大学班级文艺委员，肖战爱唱歌，拿过不少校园文艺活动的奖项，没受过唱跳训练。设计专业的毕业生肖战从小学画，但从没想过做画家，因为“太难生存，还是得吃饭”。他甘心于老老实实上班，人生规划清晰：当设计师，把事情做好，以后开个公司。
4年后的夏天，“肖战”这个名字已经意味着完全不同的事情：男子流行乐演唱组合的成员、爆款剧集男主角、微博上2,200多万粉丝的拥有者，用行业内流行的说法——“顶级流量”。围绕他的话题和想象包括：肖战的颜值、肖战的设计才华、肖战的职业病、肖战的角色魏无羡……
和其他在这个时代突围的偶像明星一样，他有自己的纪录：剧集粉丝在弹幕视频网站哔哩哔哩大量上传自制视频，审查员一句唠叨——“每天看他800遍”，肖战于是被调侃为血洗B站；他上时尚杂志封面，开售当天，两本刊的小程序服务器相继崩溃；热度到了2020年只增不减：1月9日，据天猫数据显示，肖战做封面人物的深度报道类杂志开售3秒10万册售空，总销售额超过1,300万，配文是“饭圈让纸媒起死回生”，流传全网——这是大数据肖战。
跟在这个时代突围的偶像明星不同，肖战没有经历太大争议，职业路径也不够跌宕。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走到这里：“有时候还没准备好，生活已经把你推着往前走了。你要做的就是赶紧跟上这个节奏。”到了一举一动都被网友“拿一个超级大的放大镜”看的阶段，压力反而没有前几年大，“过去有劲使不上，现在知道怎么努力了。”
综艺海选的时候肖战还正常上班，上去唱个歌走人，挺开心的。筛选到只剩32个人，他离开公司来北京排练上节目的舞蹈，也没多想。剩下16个人，要面对观众了，他练舞、声乐、压腿一样没落下。
后边的事都是肖战没想过的。北京的冬天特别冷，录完节目凌晨三四点从双桥的剧场出来有人等他，肖战挺心疼：“都是小姑娘，这么冷又是黑灯瞎火的。”有粉丝的感觉有点缥缈。16个人去浙江卫视“奔跑吧2016”跨年演唱会表演，他看见舞台，感觉特别大，特别开心，拼命想着动作不能错。节目决战，肖战所在战队战败，他和几个同伴又被粉丝投票救回来。
2016年，肖战以X玖少年团成员的身份出道。签约的时候，肖战才意识到自己要跳槽去做新职业了。“23岁现在看也是小孩，当时却没有人把我当小孩看”——肖战是组合里年纪最大的，自己做决定签约，想着混不下去就回去上班，没有要死磕在这条路上的意思。
出道3年半之后，艺人肖战还要给记者解释对上班的执念。这天他左脸冒了一颗痘，化妆师正给他涂精华液。化妆间是在美术馆地下2层用幕布围出来的一块地方，人来人往，编辑跟经纪人沟通拍摄计划，造型师过来送衣服，他坐那儿闭着眼，任别人在脸上涂抹。
肖战眼睛狭长，也大，人很白净，侧脸轮廓优美。他长这样，符合想象的性格应该是冷一点、隐忍、微微的忧郁，像偶像剧里让女生心动的佳公子。但肖战的性格和长相不太一致，他认真、自律，起初话少，但总体是个轻松的人，偶尔很逗。
“好多学艺术的人不愿意上班。”记者说。肖战从小学画，小时候特别开心的事是画画得奖、作品受老师表扬，稀松平常开心的事是中午吃一顿好吃的饭、去游乐园，或者上高中有了喜欢的女孩。
“他们没有接触过社会的严刑拷打。”肖战说。他形容自己是“拷打了一会儿”。从小爸爸就给他灌输要自立自强，给他算账，讲比尔·盖茨的小孩如何……“我想说，天，你又不是比尔·盖茨。”话虽如此，他一毕业就不用父母的钱了。
肖战不仅学画，爸爸还让他学过小提琴、围棋、书法……让他读重点初中、重点高中。他是乖孩子，但作为普高里的艺术生，肖战偏科，数学不好，一路念下来都是班里中下游的学生，家里三个人都着急。
大学读了设计，他觉得自己过得挺潇洒：每天上课前捯饬一下自己，虽然现在看来成果不太行，但好歹干干净净。肖战强调自己“绝对不是”校草。他是乖学生。老师教的东西会了，业余搞搞工作室。设计工作室接海报和logo设计；摄影工作室有三个人，肖战拍照，其他两个就负责灯光。没毕业前他就去设计公司实习了，找到工作很容易。上班的阶段不到一年，但月入四五千，住在家里，在那时的重庆算收入还可以。
男团发专辑，拍网剧。把事情做好的方式和上一份工作很不一样：他的人设被定位成暖男，肖战不太喜欢这个东西，但他认真践行，还是很乖。上节目有人建议他减肥，他回，“我挺瘦的还减肥”。素人的时候肖战1米83，150斤，妈妈天天说他太瘦，他自己就也这么觉得。对方给他看了片子，“镜头真是可怕的东西，我简直是一个球”。肖战不容易瘦，硬减。饿到不行，做梦的时候都在吃东西。肖战现在127斤，但这不是最瘦的时候。
“刚出道的时候是什么状态？”“抠脚。”肖战说话慢且温和，冷不丁蹦出一点很不严肃的幽默感，他不一定笑，别人笑了他又继续很认真地谈话。
出道之后，他感觉自己比在公司做实习生还清闲。肖战没让自己闲着，学声乐舞蹈，尽最大努力唱跳。但还是有点迷茫：做设计的时候未来清晰可见，出道了却不知道未来在哪儿了。
“我拍过的戏用手指头都数得过来。”肖战这么说。然后张口就能数一遍：《斗破苍穹》《狼殿下》《我的皇帝陛下》《陈情令》《庆余年》《诛仙》《余生请多指教》……最早那部《超星星学园》不算——跟组合成员一起拍这部网剧的时候，肖战还胖，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吗。
去演戏是他自己的想法。试戏的时候连表演课都没上过，见了导演，拿到一张写着剧情的纸条，硬演。肖战也不觉得尴尬，自己想要做的，那就撒开欢做，每个机会都尽力逮住。到了剧组他反而忐忑，紧张多过开心。表演的感觉和唱歌不同。唱歌是他一直喜欢的事，肖战出道的第一首歌就是粉丝投票选出来的。有了舞台和歌迷，被注视着，总想做得更好。演戏则是一扇陌生的门。
第一个转折点是《狼殿下》。试戏的时候两个小时不到，肖战试了很多角色：去威胁别人的赏金猎人、哥哥被斩首的皇子……肖战得到了赏金猎人的角色——在演员表上排第4位的疾冲。剧组做前期培训的时候他正在演《斗破苍穹》，白天拍戏晚上上表演课，写总结到凌晨两三点。《狼殿下》很重要，这是一部被肖战看做他正式接触表演的剧。
2018年，肖战一直泡在剧组里，直到《陈情令》。这部剧拍了4个月，导演组分ABC 3个组，从早到晚开工。当时他不觉得辛苦，有觉睡就行。“工作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要做的，我只会觉得很有干劲，明天要做得比今天好。”肖战喜欢魏无羡，觉得他鲜活。演的时候，第一个月每天都在自我怀疑，角色准不准？观众会买单吗？肖战天天找导演沟通角色。一个月之后他不问了，觉得自己是魏无羡了。
网文改编的剧集很难获得认可，他对魏无羡寄予的希望是“不希望大家通过我的诠释讨厌这个角色”。
2019年夏天，剧集播出，真正的转折点来了。千万级粉丝量、频繁出现的微博热搜，登上数本杂志的封面甚至导致销售服务器崩溃……
他的微博是艺人里少有的“博主设置仅展示半年内的微博”，没有给热度带来任何影响。粉丝互动常是幽默风格，数据足够吸引眼球。去年七夕他发照片通知粉丝自己胖了，他裤腿上卷，腿伸进泳池里。粉丝回复的风格是：“行，知道你腿毛一切安好了。”19万个赞把它顶到评论第一条。
“看了《陈情令》和《庆余年》再见到你，感觉表演的方法和你的人挺像，平和。你像个AI，哪都做得特别标准。”“你高度职业化。”记者总结。
话题开始时肖战刚结束一个室外的拍摄场景，两个人都坐着，身体朝前探，把手放在电暖炉上烤。他说：“艺人就是一份工作。我不太喜欢艺人把自己架在一个位置上面，就像你今天是采访我的记者，我今天就只是一个被采访者。合作，咱们都能进行一份工作而已，今天来拍摄是我的工作，每个工作人员都在执行这份工作，工种不一样。”因为经历过“社会的严刑拷打”，肖战理解工作的真相并尊重社会分工。
他对接过客户，作为乙方，他知道人面对不合理的要求是什么感觉，所以不想成为那样的人。他对工作的标准统一：效率完成，出个好结果，大家开开心心的，没必要谁为谁服务。还有“我收工就下班了，收工之后谁都别找我，让我一个人待着”。
“普通人付出劳动换取衣食住行，有下班娱乐的时间，有自由和隐私。公众人物、艺人，产品是自己，作品还是自己。你得输出物料、贡献作品，然后得到机会成长，换取更高的社会地位、价值感，和更好的物质。有些人在职业属性之外，附加了梦想。”记者说。
“理解得非常全面。你得到什么就失去什么，成为公众人物意味着有很多双眼睛盯着，做任何事情都有一个评价。正面的也好负面的也好，或者曲解的也好真实的也好。真真假假，这个圈子不就这样吗？谣言传言是真是假，谁知道呢？”肖战说。
2020年1月5号，肖战在上海松江的一个雕塑公园里工作，拍一组刊登在Vogue Me上的封面照。天冷，美术馆的门开着，风从一楼吹到地下。人们都穿上了大衣。
上午，一楼的一个金属雕塑旁，肖战和模特陈瑜分别面对镜头。相机咔嚓咔嚓，他们的眼神和肢体都没有接触。摄影师让模特坐在地上时，肖战说了唯一的一句话：“小心头。”用手帮模特挡住脑后雕塑凸起的部分。
这天微博的开屏广告也是肖战。他在镜头前按要求微仰起头给摄影师递冷酷的眼神，或者侧过脸瞥向远处的同时，也在手机屏幕里露出甜甜的微笑，宣传一个速食食品。
下午，摄影团队走到户外，美术馆门口水泥雕塑旁，肖战和模特站在前边面对镜头。胳膊搭在模特肩上，两人一起看向镜头——他比女模特还瘦。又一个场景里，人们架起梯子爬到美术馆一处棚顶的草坡上。一块冰凉的石板被选中，助理垫着大衣侧躺在上边试光。然后轮到肖战。他穿红绿夹克配蓝衬衣，戴了一顶棒球帽，在石板上侧躺，支起手肘撑住头。拍摄暂停的时候，助理给他递上一件长款棉服，有深蓝色的菱形格子，挺薄。衣服反穿，把手伸进袖子里就能护住身体正面，助理再递一个装着热水的矿泉水瓶给他捂手。肖战基本不说话，把热水瓶贴在脖子上取暖。
艺人的工作，职业道德包括减肥、挨饿受冻和熬夜，夏天穿冬天的衣服是工作常态，拍摄前不喝水是为了脱水上镜好看……做得好的人可能会红，长得好看或者运气好的人也可能会红。现在肖战得到了机会，和上一份工作一样，他选择老老实实把事情做好。
傍晚时分，美术馆地下2层搭起了绿幕。17:44，肖战就位，经纪人提醒服装老师注意衣服的比例：“现在毛衣太长了。”于是毛衣被折短一节。然后摄影助理搬运苹果箱，摄像师调试机器，开始录制视频。几场都是一条过，中间停下来，经纪人和摄影团队协商镜头方位。这是拍摄的第10个小时，肖战坐在桌后，把头支在一个道具礼盒上安静地等，看不出来累或不累。
拍摄结束，天色已黑。肖战还没下班。媒体人收工，经纪人运步如飞，安排肖战换装上车，去赶当晚的彩排——时间已经往后压了。两个团队挥手道别，肖战温和斯文，依旧看不出来是不是累。一小时不到的车程之后，他要上台唱歌，然后，接下来的工作是完成20套衣服的试装。
本文略有删节，全文刊登于Vogue Me 2月刊
- 摄影 梅远贵
- 造型 王颖超 Austin Wang
- 撰文 徐沉沉
- 编辑 秋楠 Nan Qiu
- 化妆 鑫淼
- 发型 徐友华
- 制作 王珏 Julie Wang
- 场地统筹 乌龙
- 时装助理 钱珏玮、丁雅莉、吕贝儿
- 统筹助理 张力中